唐纓的話句句屬實毫無捏造成分，她沒閑心演出狗血大戲和康明開玩笑，至於小姑娘情緒為何如此之激動，唐纓想到，這姑娘是學戲劇影視文學的。

也許生活對於她來說遍地都是狗血素材。

此時要是康明追過去，兩人怕是要上演一出究竟是誰在無理取鬧的瓊瑤大戲，康明自己也意識到這點，所以被拽住後並沒有掙紮，而是沈沈的嘆了口氣，整個人頹敗下來，徹底失去了精氣神，唐纓頓時覺得手裏提的只是一套空蕩的衣服。

她事不關己淡漠的說：“一會我幫你向她解釋，現在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

康明已經靈魂出竅，所以特別好操控，怕引人圍觀唐纓拽著他上二樓，二樓放眼望去只有四座客人，大片閑置座位，她選擇一進來就看到的位置，僻靜且離樓梯口不遠。

兩人對面而坐，卻都一言不發，二樓咖啡廳的悠揚旋律在證明時間真的沒有暫停。

康明耷拉著頭，唐纓察覺他在裝死，所以伸手擰了他胳膊一下，並問：“我再問你一遍，這些天為什麽躲著我？”

康明挺直身子，吃痛吸了口氣，“現在是文明社會，明令禁止嚴刑拷打，你別動手啊。”

“你說不說？”

“語言威脅也不歡迎。”

唐纓本就鼻子不通氣不順心，聽康明一句比一句貧更是燃起一腔怒火，但她還是將態度放軟來問：“是不是和蘭懿有關？”

康明立即反駁，態度輕浮，“不是。”

感覺到唐纓雙眼直勾勾盯著他，康明突然無所適從，坐立難安地說：“是…是是是。”

一個字被吞吞吐吐說成一句話，康明真是有話要說，比起女人生氣他更怕女人掉眼淚，此時的唐纓雖然和掉眼淚搭不上邊，但那雙眼睛的確楚楚可憐，就怕萬一把她氣哭，等到隊長回來那他豈不是小命嗚呼。

康明麻利的繼續說：“但是我不能告訴你。”

“為什麽？”

“說了以後大家都不好過。”

無視康明的含糊其辭，唐纓直言道：“我現在已經很不好過了，所以我一點也不介意有更多的人陪我一起不好過，說吧。”

康明面露難色，猶猶豫豫一會，將身子側外，別過臉說：“其實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喜歡你了。”

話音剛落，康明臉色驟變，他餘光瞥見身後熟悉的身影，頓時身體僵滯，只敢將頭慢悠悠的轉過去確認，接著只看見一串手鏈飛過來，他慌忙去接，只聽女孩哭嚷著：“你去死吧！”轉身噔噔噔跑下樓梯。

康明條件反射起身想要追過去，卻停在了樓梯口，接著長嘆一口氣，懶散踱步回來，瞬間癱坐在椅背上，將銀質手鏈拍在桌面，“唉，禮物都給我退回來了，涼透了。”

唐纓倒是平靜如水，“誰叫你連這種話也編的出來，活該。”

康明開口充滿無可奈何， “不都是被你逼的嗎？我也算老江湖了，妖魔鬼怪都見過，你的難纏指數真的名列前茅。”

“只要回答我的問題，我保證不纏著你。蘭懿究竟去哪了？什麽時候回來？”

“他去出任務又不是度假，我怎麽可能知道什麽時候回來，這對於警察來說就是常態，行動保密，有任務就立即出發，能當面通知你一聲都是好的，有時候連信息都來不及發就去出任務了，你應該習慣而不是大驚小怪。”

這些話她聽了太多遍，已經倦了，唐纓不再步步緊逼，更像是在喃喃自語，“我知道，可我總是心慌，總覺得他有什麽事瞞著我。你真的不知道他去哪？”最後懇切地問向康明。

康明遲疑後搖頭。

唐纓也洩了氣，“那你走吧。”

關於警察的職業特殊性，唐纓沒有目睹也有耳聞，只是最近的她總是做夢，夢的結局和她的小說結局一樣，每次起床她就變得惴惴不安，這感覺一天比一天強烈。

唐纓垂頭，單手杵在桌面上，另一手食指在桌面上漫無目的磨蹭。

康明本已經起身，準備撒腿就跑，可看到她的樣子就於心不忍安慰道：“你別擔心了。”

唐纓毫不猶豫就回絕，“做不到。”

康明語氣柔和許多，像是在勸說： “我們老大對你可是真心真意的，就算是瞞著你點什麽，也是為了你好，你可別變心啊。”

唐纓自嘲，自言自語，“我就是變心，他也不知道。”

這句話倒是引來了康明的強烈反應，他的愛情已經一去不覆返，但他還可以繼續尋覓，隊長的愛情要是也黃了，那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開花結果。

康明差點沒拍桌，雙臂支撐在桌面，俯身看她質問：“你知道我們老大對你有多好嗎？”

唐纓保持之前的姿勢不去看他，淡淡一句， “你不說我怎麽知道。”

唐纓回懟一句讓康明變得尤為激動，“這次任務他本來可以不去，但他還是堅持要去。”

“為什麽？”唐纓蹙眉，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蘭懿的去向。

康明繞回到原位置坐下，表情嚴峻質問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秦淮寧一直在派人監視你？”

唐纓為這句話直接僵滯在原座位，像被封了喉，話都說不出，手心裏生出汗，眸光翻騰，純黑瞳仁裏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平時蹦精蹦靈，沒想到你警惕性竟然這麽差，按照我們的了解秦淮寧從他出了國以後就開始派人跟蹤你的一舉一動，你就一點沒感覺到？”康明的話裏不免聽出質疑，聲音用力就連整張臉都揪在一起，看她沒動靜，康明又嚴肅的強調，“你們女生言情故事看多了，愛把畸形當深情，我告訴你這是病，秦淮寧活脫脫一變態。”生怕唐纓被感動的淚流滿面。

秦淮寧離開中國至今，已經有四年多，無數的日日夜夜裏她在被人跟蹤調查，這是何等的毛骨悚然，康明的每一個字都令唐纓感到絕無僅有的恐懼。

她記憶裏的秦淮寧，絕不會是這種人，他溫柔友好的對待每一個人，他明明永遠在笑，盡管在家庭飯局外的走廊被秦莫嚴厲批評時，秦淮寧看到路過的自己還是會對她笑，這曾是他們的默契。

她不敢接受事實，卻無法找到有力的論調來反駁，畢竟背叛父親的是秦家，一聲不吭離開她的是秦淮寧，這是無法磨滅的事實。

怎麽會這樣？

每一次她以為接近真相，都被現實狠狠的打一巴掌。

康明感覺到唐纓的無助，聲音也軟下來，“你不要害怕，之所以告訴你，就是因為這種事以後再也不會發生。”

“再也不會發生？”唐纓連自己都未曾察覺自己言語間顫抖的語調。

康明咽口唾沫喉結一動，向後縷了把頭發，將手放在脖頸處，又是一副吞吞吐吐不痛快的模樣，半天才開口，“哎呀，我就實話跟你說吧，幾個月前Fc 內發生一起命案，由我們組負責，等到案件破獲，我們發現緝毒組早已因涉嫌走私販毒盯上秦淮寧很久，不久秦淮寧在交易中被警方追車途中發生車禍，車禍這事你一定清楚，可你去醫院的時候已經是車禍發生24小時之後。秦醒來後就說要見你，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不過蘭哥還是讓警員把秦淮寧說的話記下來給你，我猜蘭哥是想讓他和你好好告別，畢竟秦淮寧以前東一下西一下的騷擾你。”

如果說唐纓的回憶早就開始破碎，那麽現在已經不成樣子。

秦淮寧已經太陌生了，恐怖到唐纓無法形容，一想到這樣可怖的秦淮寧曾一天接一天出現在她面前，唐纓就感到一陣後怕。

曾經平靜的每一天，原來只是她的自以為，腦裏不斷浮現往日時光，越發變得混沌一片，她頭昏腦脹只顧著一件事。

唐纓眼皮直顫，睫毛一抖一抖，像受驚的羽翼，“蘭懿呢？他在哪？”

“我秦淮寧頭上還有更大的人物，接下來的不用我多說了吧？蘭哥又不是當導游，還能一走一報位置，但是你放心蘭哥以前就是緝毒警，他有經驗，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想調職，被我們局長搶了過來，一待就是五年多。”

康明全盤托出後，整個人變得放松，甚至不自覺翹起二郎腿 ，唐纓盯著如釋重負的康明，語氣冰冷，“這些事為什麽告訴我？”

康明微微吃驚，試探著問：“不是你問的嗎？”

唐纓知道一定是蘭懿讓他守口如瓶，才讓康明之前如此糾結，可為什麽康明還是會對她坦白，直覺令她心膽戰心寒，“我問了，但你有機會選擇不說，可你還是告訴我了，為什麽？”

她語氣冷冽，目光灼熱，像換了一個人，康明的雙眼前所未有的睜大，閱女無數，可如今的鬼才邏輯還是令他茫然。

他放下翹起的腿，雙手拍在桌面，再次急著強調，“為了讓你放心，知道我們老大對你有多好。”

放心？怎麽會呢？

唐纓垂頭斂目，慘白色左手覆住口鼻，發出細小的嗚咽聲，眉頭在蹙動，肩頭也不由自主的發顫。

康明見她這樣，急得一下躥起，手在空中亂晃，就差喊一聲祖宗，“你別哭啊，我就是怕你哭才告訴你的，你可別哭啊！”

接著，對面一聲“阿嚏——”令康明凝固在原地，一臉錯愕。

唐纓放下手擡眼盯著康明說：“我沒哭，有什麽好哭的，只是感冒了而已。”鼻音愈見加重，說完又輕聲吸了吸鼻子。

眼裏的確毫無淚花，只是染上深深哀怨，康明見這畫面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她沒哭感覺更是糟糕，看著更讓人心疼，還不如哭了痛快呢。

他試探著問：“你沒事吧？”

唐纓沒精神地搖了搖頭，面色還是十分難看。

康明繼續說：“我跟你說的這些，就是想讓你安心，蘭哥他對你是絕對真心，沒一個人男人會容忍自己的女友被前男友糾纏，他只是想好好的保護你才一直瞞著你，你能理解對吧？所以你能裝成從來沒聽過這件事嗎？”沒立刻等到她的回答，康明急了，簡直就是在乞求，“說話啊，姐姐，千萬別讓蘭哥知道你知道了這件事。”

為什麽要瞞著她呢，這明明應該是她生活的一部分。

不知不覺被迫逃避了好多現實，反而讓生活更加淩亂，唐纓這樣想，可還是點點頭答應了康明的請求。

只要他回來就好，她只想要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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